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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被困的宠物一起,等待主人归来

编辑:小龙 时间:2020-02-28 来源:人间theLivings

“就是这些混蛋打伤了我的灰灰!”

1月30日,我被闺蜜朋友圈的照片吓了一跳——只见一位戴着口罩、目露凶光的保安,正用戴手套的手,嫌弃地拎着一只后腿渗着血的猫咪。

我赶紧私信她。微信里,闺蜜哭成了泪人,“那帮物业非说猫狗传播新型冠状病毒。今早我家灰灰偷跑出来,他们一铁锨就拍了上去。”

“你看看它的后爪,上面全是血。他们还是人吗?网上的谣言也能当真?”闺蜜哭得声嘶力竭。

我只能安慰她,“别担心,灰灰一定会好起来的。”

闺蜜却愈发激动起来:“我已经报警了,可那些警察居然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说,‘反正你这种猫也不值钱,大不了就再养一只。’”

说到这里,闺蜜已经泣不成声。对于闺蜜而言,灰灰当然不只是一只小猫,而是她孤身在外的唯一“亲人”,“你知道吗?我每天加班回来,冷冰冰的家里只有灰灰等着我。我生病时,床前没一个人,只有灰灰用它暖暖的小身子给我取暖。”

闺蜜声泪俱下,一会儿控诉物业,一会儿咒骂那些吃野生动物的傻缺,折腾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我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刚开机就收到了闺蜜发来的一张对话截图。

闺蜜所在的业主群里,有人特意发了一篇关于猫狗传病的文章,现在物业正联合几个业主,一起气势汹汹地讨伐闺蜜呢。物业恶人先告状,在群里指桑骂槐:“有的人怎么那么自私呢,居然还有脸报警?疫情当前,究竟是猫狗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其他业主也跟着骂起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人家物业那是对你负责,对我们大家负责。”

在谣言的蛊惑下,他们三人成虎,一口咬定所有猫狗都是传染源。直到几天后,网上出现了世卫组织的辟谣消息,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当然没有一个人向闺蜜道歉,大家无动于衷的模样,就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有闺蜜搂着奄奄一息的灰灰,红着眼圈问我:“现在有谁能赔我一只健康的灰灰吗?”

| 闺蜜家的灰灰,旧照(作者供图)

灰灰的不幸遭遇,令我既愤怒又惋惜。而不久之后,我家也来一只毛孩客人——表姐家那只活泼可爱的小泰迪

表姐爱狗如命,在她的宝贝泰迪前一直以“妈妈”自居。然而,2月3日那天,表姐却亲手把她的“命根子”送到了我家。

表姐笑着说:“这只小家伙就暂时托付给你们了。今天刚刚收到通知,医院让我们大家后天出发去武汉。我是呼吸科主任,理应身先士卒。你们别担心,我觉得挺光荣的。”我妈一边听着表姐的叮嘱,一边小声抽泣,还抱着那只泰迪,连连小声埋怨道:“小笨狗,你怎么不拦住你妈妈呢?你告诉她,她大姨没法跟她的家人交代,让她千万别走啊。”

我妈越说越难过,最后竟一把抓住表姐的胳膊,还堵住了大门,“丫头,我求求你,别去了行吗?大不了咱以后不当大夫,我给你再找一份工作。实在不行你就住我家,大姨养你一辈子……”

表姐只得再劝我妈。

| 表姐的泰迪(作者供图)

一想到表姐要奔赴一线,与病毒贴身肉搏,我妈她老人家就每天在家里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表姐平安归来。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突然惊醒,对着那只小泰迪默默流泪。我妈有神经衰弱,以前便经常失眠,如今更是难以保障充足睡眠。

有天中午,她居然疑神疑鬼地告诉我说,隔壁家的阳台上最近总有怪声。起初我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她就是紧张过度,产生了幻听。直到一天中午,我路过阳台时,也听见了一连串“唧唧”的古怪哼鸣。就连我家泰迪也警惕地扇扇耳朵,跟我一起冲向了阳台。但当我们冲过去后,却发现隔壁阳台分明什么也没有,而那怪声却越来越响。

“难道是有人在搞恶作剧?”

我疑惑地搬来凳子,站在上面向隔壁的阳台观望。这一望,着实被吓得不轻。只见他家阳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尿渍和腐败的食物,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零零星星、狗屎的东西。

而下一秒,一个又瘦又小,瑟瑟发抖的小团子,便从玻璃拉门后挤进了阳台——居然是一只小奶狗!

“它的主人呢?怎么能把狗独自留在家里,他是疯了吗?”

这时候,我妈才想起来,那家人曾经说过要回湖北老家过年。

“确定是湖北吗?”我隐隐预感到大事不妙,向物业要来了狗主人的电话,这才得知他的确真是因为封城被困在武汉了。

“那你的狗怎么办呢?”我焦急地问。

狗主人的语气满满全是绝望:“听天由命吧。我走的时候,给它留了一些水和狗粮,也许……也许它能撑到我回来吧。但我还能回得来吗……”

原来,狗主人的父母已感染上了新型冠状病毒,均住进了金银潭医院,父亲还是危重患者。他现在焦头烂额,方寸大乱,根本无暇顾及家中的小狗。

想了想,我决定去营救那只小可怜。可无论是隔空抛掷食物,还是用棍子吊送狗粮,都因两家的阳台间距过大而宣告失败。

我甚至想过在两家阳台间搭上梯子爬过去。可我家是5楼,这么做的话风险系数太高。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戴上眼镜与口罩,下楼去找点趁手的工具,结果刚出门就被巡逻的大妈拦住了

大妈以为我要出小区,立刻批评起我来。直到听说了狗的事,语气才缓和下来。大妈给我出主意说:“一号楼后面有根长竹竿,是他们物业疏通窨井时用的,大概2米多长,你去拿吧。”

竹竿拿回家,我绑上一根火腿肠,刚送过去,那个饥肠辘辘的小东西便两眼放光,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小家伙儿狼吞虎咽地吃完后,还激动地冲我摇摇尾巴,兴奋地原地转了几圈。

看着它欢蹦活跳的模样,我终于放心了。

很快,我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们这座城市里究竟还有多少像它这样,被困家中坐以待毙的宠物?而这些小家伙们又能否逃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呢?

那天,居委会大妈还曾无意中提起,隔壁小区也有一户人家因为返乡,四处托人收留她的猫咪。边说着,大妈边连连摇头:“咱们这里本来就没有几家宠物托养所,现在又有说猫狗传病的谣言,谁还敢收留她的猫啊?”

“那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把猫扔了呗。”大妈重重叹了口气,“哎,真是造孽啊!小猫才几个月大,现在天气这么冷,肯定活不下来。”

听完大妈的话,我的心不由猛地哆嗦了一下。我也明白,眼下大多数人都已自顾不暇,所以比起宠物来,自然更关心日常的菜价与口罩的供给。疫情来势汹汹,如此也无可厚非,但我依然感到了沉沉的无奈。

网络上的本地宠物贴吧里更是怨声载道,铲屎官们都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有人忧心忡忡,他家英短怀孕2个月了,可能马上就要生产。但他现在人在外地,根本买不到回城的车票;

有人欲哭无泪,自从她被送到宾馆隔离观察,家里的荷兰猪便再也无人照料,现在已经饿了整整6天,不知是死是活;

还有人不惜开出500块一次的高价,希望能有人替他去照顾院子里那一池子金松叶锦鲤,“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透过这一条条求助,我仿佛看到了屏幕后,无数宠物主们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于是,当得知我们市也成立了一个宠物互助群时,我立刻决定加入。

宠物互助群的群主是一个85后,也是一名资深赛鸽爱好者,他养的李梅龄鸽(赛鸽的一种)曾多次获得过省里的大奖。

群主派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营救小仓鼠:群主告诉我,一个仓鼠主人昨天找到他,说留在家里的仓鼠可能生病了,想请我帮帮忙。我马上联系到仓鼠的主人,小姑娘刚接通电话,便哭了起来。她抽抽搭搭地恳求我说:“阿姨,麻烦你去看看曼曼吧。曼曼眼睛坏了,是生病了呀……”

曼曼就是那只仓鼠的名字,之前全家人离开家时,小仓鼠因为上了火,眼睛有些发炎。如今一家人都在外地,仓鼠无人照料,小姑娘非常担心。

我一边安慰小姑娘,一边询问她家的地址。起初,我还以为得请撬锁师傅开锁,小姑娘的妈妈则告诉我,她临走前在家门口藏了备用钥匙,这大大减少了我的麻烦。按照他们给的地址,我找到了她家。为了避嫌,从进入家门后,就一路都开着微信视频。

当小姑娘从视频里看到曼曼的那一刻,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也难怪小姑娘会伤心,那只仓鼠的确是太惨了。它的眼睛又红又肿,左眼严重外凸,看起来就像得了红眼病一样。

小姑娘摸着屏幕,哭得撕心裂肺:“曼曼,你怎么了?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曼曼,明显感觉到它的4只小腿不停哆嗦,恐怕实在不能把它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在征得同意后,我决定把曼曼带回自己家照顾。

| 仓鼠“曼曼”(作者供图)

我问小姑娘的母亲:“仓鼠能用我平时滴的氯霉素眼药水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这位仓鼠医生立刻上岗了。

先找来了一根平时掏耳朵的棉棒,沾上盐水,为小仓鼠认真地清理眼眶四周的毛发,然后再用力撑开它的眼皮,拿出氯霉素眼药水,给它的两只小眼睛里,各滴了半滴。小仓鼠非常怕生,被我抓起来时,总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一次,我刚刚给它滴上眼药水,它便颤抖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在我手上浇了一泡热乎乎的鼠尿。我被它弄得哭笑不得。

曼曼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不挑食了。无论我递给它白菜叶、卷心菜,还是瓜子仁、红扁豆,它都照单全收。每次都会用那两只灵巧的小鼠爪,一把接过食物,搂在怀里开心地啃。

往后几天里,一家三口几乎每天都要跟我视频。小姑娘看见自己的仓鼠逐渐恢复时,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总是甜甜地喊着我“阿姨”,一遍遍向我道谢。

如此,我家有表姐的泰迪,还有需要每天照顾的隔壁的小狗,再来只小仓鼠,我也算是终于成了一名光荣的动物饲养员了。

起初,母亲并不赞成我当志愿者收养动物,可当看见那些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她老人家也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母亲还是与我“约法三章”,说今后除非是特殊情况,不能再带小动物回家了;而且出于安全考虑,让我尽量只去照顾附近小区的宠物。我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每天起床后,我都忙得不亦乐乎,先给仓鼠喂红扁豆,再喂家里的小泰迪,接着再用竹竿喂邻居家的小狗。

虽然忙碌,但着实令人乐此不疲。

元宵节,中午我正在家里吃元宵,微信突然响了起来。群主笑着跟我寒暄:“元宵节快乐呀,今天吃了多少元宵啊?”

“群主大人,你还是开门见山,直接报地址吧。”我当然明白群主的意图,“这次是哪个小区?”

“xx锦江,三单元一楼有只玄凤鹦鹉,主人说喂鹦鹉的谷子在阳台。你可以从小区紧邻的街道外,翻墙跳进他家院子。”

“好嘞!”

挂上电话,我骑着电动车直奔小区。来到小区后门的街道上,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着垃圾桶,就准备翻墙往里跳。

然而,我正要行动,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谁?快点给我下来!”

我慌慌张张地转身,看见两个街道上的疫情寻访员,正气势汹汹地朝我跑来。他们一左一右,迅速对我形成合围之势。其中一个还瞪着我说:“居然还是个顶风作案的女贼!老实交代,这是你偷的第几家了?你还去过哪些小区?”

我赶紧解释:“不是,你们搞错了,我是这家主人请来照顾鹦鹉的。”

“什么鹦鹉?是你编的借口吧。”

我急得满脸通红:“我没有钥匙,鹦鹉的主人又在外地,所以才决定翻墙。”

寻访员依旧一脸狐疑,直到他们用电话联系上了小区物业,又通过小区物业向鹦鹉主人核实,才终于解开了这个误会。

一位寻访员便叹了口气说:“年轻人,你这么做也太危险了。我们跟物业商量过了,以后就由他们负责去喂养那只鹦鹉吧。”

“好的。”我长长松了口气,赶紧向他们道谢。

回到家后,我在群里跟大家讲了自己险些被人当成小偷的事情。大家哈哈大笑,一起分享起在救助宠物的过程中,遇到的奇葩事。

“竟然有人让我义务提供爱普士的三文鱼罐头,那种猫罐头170克就要28块,真当咱们志愿者都是有钱人吗?”我们帮助动物是义务的,但是动物的花销主人一般都会转给我们。

李姐也很无语:“前天还有人问我黄粉虫的事,我说我们只救动物、不救昆虫。他说没有黄粉虫,你们救的乌龟、金鱼吃什么呢?然后跟我科普了好一阵儿黄粉虫的喂养。后来我才弄清,他口中的黄粉虫,其实就是常见的面包虫啊。”

群主也说,自己之前答应帮人喂狗,并没有询问狗的品种,只知道名字叫小萌萌。他以为肯定是只吉娃娃类的小型犬,谁知那天他刚刚打开院门,就被一只凶神恶煞、怒吼狂吠大狼狗给盯上了,“什么小萌萌啊?明明是只大黑背!如果不是因为有铁链拴着它,你们估计就见不到我了。”

从那儿以后,群主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因此还特意规定求助人必须上报狗狗的品种。不过怕归怕,好心的他还是经不住一位远房亲戚的软磨硬泡,把亲戚的泰迪领回了家——那段时间亲戚出国旅游了,因为疫情不想回家,又延长了在外的时间——这让群主也很无奈。

一切还要从我家那只馋兮兮的小泰迪说起。这些天,它一直觊觎着自己的那个狗粮“小仓库”,时不时就会把鼻头搭在灶台上,扫描似的嗅来嗅去。

一天,我妈猛然发现,灶台上的狗粮没了。整整一大袋,是我早晨刚刚做好的。等她老人家去找时,才看见小泰迪正叼着狗粮袋往自己窝里拖。我妈伸手去夺,可这个护食的家伙竟露出森森白牙,最后,还是在我的配合之下,我妈声东击西,才总算把狗粮抢了回来。

望着袋子里所剩不多的狗粮,我妈愁眉苦脸:“吃了这么多,吃坏肚子怎么办啊?”

果然,那天半夜,小家伙就上吐下泻起来,耳根发烫。我妈心急如焚,拉上我二话不说,戴着口罩就急匆匆地往药店奔。

当药店的导购员听说我们要购买退烧药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先是猛地后退一步,然后又把脸上的口罩紧了又紧,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谁发烧了?目前咳嗽吗?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我妈哭笑不得:“同志,你别紧张。发烧的不是我们,是我家的泰迪犬吃多之后生病了。”

导购员显然不相信我们的话,她警惕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严肃开口:“市政府有规定,所有购买退烧药的患者,都必须登记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你们带身份证了吗?”

我见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只能冒着寒风再次回家,从家里拿来了我和我妈两人的身份证,才终于买了一盒小儿柴桂退热颗粒。

临出门时,导购员还不忘再三叮嘱我们:“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注意观察啊!现在政府免了所有的治疗费用,你们最好还是带着孩子去人民医院看看吧。”

我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回,只能笑笑,赶紧回家。小泰迪服了药,病情明显有所好转。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我妈刚刚起床,便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极为严厉:“请问是杨XX女士吗?这里是市疫情防控指挥部,我们获知您于昨晚去XX大药房购买了一盒小儿柴桂退热颗粒,现在想向您咨询一下具体情况。家中孩子多大?现在还发烧吗?发烧多少度?”

我妈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下问懵了,我和没来得及和她说话,自己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来电的人依旧是市疫情防控指挥部的工作人员。

我们没有料到政府的办事效率会如此之高,电话刚挂,连我们小区的居委会大妈,也紧接着兴师动众地亲自登门了——她老人家戴了足足3层口罩,拿着体感温度计,对我们全家人接连照了两遍,确定大家都没有发烧后,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大妈终于放心地踏进了我们家门,她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啦,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尾声

眼下,我依旧每天围着毛孩子们转。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该有多好。没有疫情,没有病毒,没有表姐的远赴他乡,更没有无数主人与宠物的天各一方。但当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表姐还在前线艰苦作战;邻居告诉我,他父亲已经痊愈出院了,母亲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他满心期待着全家人平安归来,跟狗狗团聚;小仓鼠的眼睛彻底消肿了,闺蜜家的灰灰腿伤也逐渐恢复了。

春日将近,万物更新,旧疾当愈。群里的大家都说好了,等到疫情结束的那一天,一定要去看看群主的那4只小泰迪,我们一起带着自己的毛孩子们,在明媚的阳光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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