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被困在武汉无人喂养的猫和那些义务上门救猫的人身上,但却很少有人关注到这个群体——开宠物店的人。
印象里他们是忙着洗猫洗狗,卖狗粮猫粮的商人,但也别忘了,他们也是一群因为热爱宠物而进入到这个行业的人。封城之下,他们又在忙什么呢?
她叫张满,一位在武汉开了6年宠物店的老板。
我一开始加她微信的时候,她对我充满疑惑和警惕。可能是因为她的店里正在免费发放应急猫砂,而我又显然不是一个武汉人。所以当我询问她关于送猫砂的情况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无力。
“不到两天60包猫砂已经发放完了。”
当我继续询问更多细节时,她告诉我都写在朋友圈里了,可以自己去翻。
我也确实在她的朋友圈里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因为封城的原因,很多养宠家庭都面临断供的局面,于是张满把店里的60包库存猫砂拿出来,打算送给比较困难的人应急。为了避免扎堆领取发生传染,她提前在微信上给每一个来领取的人都设置好上门自提的时间点,10分钟一个人。
△张满门前设置的“无接触”自提
但是张满遇到一件扎心的事儿。有个上门领免费猫砂的人,想要多拿,但张满告诉他一个家庭只能领一包。接着这个人又拿了猫粮和罐头拔腿要走,张满愣住了。
“猫粮和罐头是要额外掏钱购买的!”
“你家不是公益店吗?特殊时期还想着赚钱?太黑心了吧!”
张满说她当时快被气死了,自己冒着风险做件好事,结果还被人说了一道。特殊时期,自己的商品全都没有涨价,竟然还被说是黑心。
我问她,这60个顾客你都认识吗?
她说一个都不认识,“我在自己朋友圈发完这个活动以后,我们家的会员(老顾客)没有一个人来领,她们都说要留给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
聊到这儿,张满明显心情变好了。她开始给我讲她这几天帮顾客上门开锁喂猫的事儿,讲她的会员经常请她吃饭的事儿……
张满还有孩子,而且年纪还小。但是即便这样,她每天还坚持往店里跑。
一是因为店里还寄养着6只顾客的狗狗,外面情形这么紧张没办法遛狗,只能把它们从笼子里放出来,让它们玩三个小时。这期间狗狗会拉的到处都是,张满得跟着清理粪便。
她说这些狗狗的主人现在都进不了武汉,只能延期。当我问她,延期寄养会涨价吗,张满却一口否定。我以为她会说一些类似诚信经营为人正直的话,没有。
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能涨价,怕他们会遗弃狗狗。
提起来遗弃的话题,张满又开始有些无奈。她说最近小区里多了很多流浪猫,以前都没见过的。每天坚持喂流浪猫的她太清楚这些猫怎么来了。
“还有的猫带着项圈,看着像被弃养的。”说完张满就发来一个视频,画面里的猫像挖掘机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倒在地上的猫粮。
△张满每天都要喂养的流浪猫们
除此之外,张满还背负着为当地好几个救助人和救助站提供物资供给的压力。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收养着几十甚至上百只流浪猫狗,每个月加在一起得有1500斤的粮食需求。
为此,张满想到一个办法,她联系厂家和品牌方去谈判,每年只要她的店铺完成多少销售业绩,就让厂家捐赠一定数量的粮食给她。
△张满的店
△救助人和捐赠的物资
“那你这样压力一定很大吧?”
“还好我业绩不错,所以能有资本跟人家谈条件,不然谁愿意跟你谈这些……”
张满也经常会愁,假如有一天她店开不下去了,后面这些救助人该怎么办?他们都是个人又不会搞网上那些募捐……还有那个70岁的婆婆和她100多只猫狗谁来管……
即便是最差的设想之下,张满却还是在为别人考虑。
“现在店铺每天营业额如何?”
“太差了,几百块钱。以前每天都好几千呢!”
她说照这样下去,怕是撑不过4月份了。我又问她,据说有的商场或者房东会减免商户的租金,那你们呢?
张满告诉我,武汉没有,而且房东也是人,人家也要生存,别人跟你减免是情分,不跟你减免也没错,不要去道德绑架。
面对“生死”,张满表现得反而很淡定。没有悲愤、没有抱怨,她的状态依然是每天安安静静做好眼前的事儿。
也许,这就是穹顶之下,武汉人最真实的样子。
我想要和张满聊天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张满主动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宠物店吗?”
“我养过一只金毛,从生到死,我们相互陪伴了十一年。”
张满还为它写过一个传记,她想要把它的一生都记录下来。她还说,希望每一个人在养猫猫狗狗之前,都能坚持养它一生。
但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呢?
有人说:人类本质是一样的,健忘,懦弱,自私。
所以在疫情面前,有人逃离、有人抛弃、有人隐瞒。
但依然有人肯站出来,冲在一线。他们不只是医护人员,也可能是一个平凡人。他们原本可以只做好自己的事,却用大把的时间来“替别人买单”。
我不想歌颂和宣扬什么,我只是愿意相信人类的本质是善,即便他是你楼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宠物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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